第二章 查探

    更新时间：2013-04-25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风吹过，卷起几片纸屑。九点多，刘师从自己那间破旧的小屋里出来，穿着一件高领风衣，步履匆匆。路灯下的脸有些模糊，没有戴眼镜，但依稀可以看出已经不是他本来模样。他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对司机说了一句“隆越大厦”，便不再言语。


    在目的地下车，刘师抬头看着眼前这座隆越区最高的大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隆越大厦一共有四十八层，据传是侯彪出钱所建，各个楼层除了供他自己公司人员办公外，还会或租或售给其他的公司。在这种情况下，他本人公司的员工与其他的公司的员工的接触就多了起来，同时生意合作也相应增加。也就是说，隆越大厦是一座纯粹的办公大楼。当然，这里只是侯彪企业办公的总部，生产地则分布在全国各地。刘师回想了一下关于侯彪的一些资料，然后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缓步向大门走去。


    刘师在将两个青年打晕之后便回家上网搜索了一番。侯彪，在深圳可是大大有名。作为一个知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他名下拥有的企业涵盖了电器、食品、服装等等的行业。众所周知，在和谐社会里，政府都在大力提倡回报社会，而侯彪，则以他的实际行动相应了这个号召。每年他名下企业所有公司所获得的利润的百分之五都会捐给各种慈善组织，他也因此获得了社会的一致好评。按理说这样的一个好人，怎么说也不可能跟之前刘师遇到的那种龌龊事有什么联系。但刘师却不得不怀疑。在听到关于侯彪是青龙帮堂主的那番话时，他就仔细观察过那两个青年的神态。对于轻佻青年的性格，他的评价是神经大条，傲慢自大，所以他的话一般都没经过大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具有一定的可信度。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对方故意给侯彪这位大好人泼脏水的嫌疑，所以刘师今晚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隐藏的真相。


    刘师不是没想过跟着那些行乞的小孩回到他们的聚集地，顺藤摸瓜找出真正的指使者。但他从巷子里出来时一看到天桥上的情景顿时傻了眼。所有行乞的小孩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让他差点怀疑之前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显然除了那两个青年之外，还有其他人在这附近放哨。或许是发现了刘师的异常，所以赶紧组织所有的小孩跑路了，同时也让刘师的打算落空。


    这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下了班。但刘师知道，很多的黑暗交易正是在这个时候上演。要找出真相，也只有这个时间是最合适的。


    一楼的灯光不是很明亮。刘师刚准备走进去，突然想起来，他这样光明正大地进去询问，如果侯彪真的有问题，肯定会打草惊蛇。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在那个真正的指使者的视线里。虽然在出门前自己已经经过一番简单的易容，外表看起来像个成熟一些的青年人，一般人看到他也很难把现在的他跟之前的他联系起来，但还是有很大的危险。一旦真的是侯彪，更会有无穷麻烦随之而来。


    思索了一番，刘师放弃了直接进去的想法。他举目眺望，然后微微一笑。这座大厦里的房间都有一个一致的式样，就是大大的玻璃窗。玻璃窗外面还有一小段突出。这种设计当然不是为了方便夜行人。如果说有人会借这些突出往楼上爬的话，恐怕很多人都会大笑三声，接着鄙夷地丢下一句“神经病”然后掉头走人。但现在，真的有这么一个“神经病”在打着这样的主意。


    刘师绕到大厦远离马路的另一面。虽然这里还不是完全的死角，但在夜色的掩饰下，想要真正地看清楚一个贴着窗户的人还真的不容易。只见他纵身一跃，身子飘然飞起，身手搭住上面的那一段突出，略一停顿，双手微微用力，身子再度飞起，然后便轻轻巧巧地落在二楼窗外的那一小段突出的边缘上，掌心真气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贴上了窗户，防止失手，然后又是一个纵跃……他就这样，一边在心里计算着，一边像耍杂技似地一直飞跃上了三十二层。而这里，也正是刘师计算好了的侯彪的办公室。


    因为窗帘的缘故，刘师并不能看到房间里的情况。但他凝神静气，功聚双耳的时候，除了偶尔吹过的习习夜风声之外，房间里的一切动静都离不开他的查探。


    房间里虽然没有灯光透出，但刘师听到了男人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女人压抑的呻吟声，还有一个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呼吸声。作为一个发育正常的男人，虽然没有刻意去注意过某些东西，但偶然的接触还是让刘师明白了房间里正在进行的事件。这个发现让他差点真气失控而生生从这里摔下去。好在他赶紧压制了体内翻滚的真气还有某种蠢蠢欲动的东西，这才没有造成他在刚刚功力小成之后的悲剧。


    刘师刚刚压下心头的躁动，就听到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放声叫吧。现在又没有人。”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侯彪了。女人没有回答，但明显高亢的呻吟却明显是在回应：“嗯，嗯……”刘师无语，真正有些哭笑不得。他万万没有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无奈之下，他只能撤去聚在双耳的真气，原本清晰的声音立即模糊了起来。


    百无聊赖之下刘师干脆闭眼练起功来。他也明白房间里的那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做完的，而且在这种考验定力的情况下入定，显然对于真气的运行更加有利。(..info)待得他功行三个周天，房间里的动静终于在女人一声高亢的尖叫和男人的低吼声中停了下来。


    刘师再次凝神倾听。大约又经过二十分钟之后，一个关门声传来，然后一声闷响，应该是男人，也就是侯彪重重地坐进椅子里发出的声音。


    好半晌，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但刘师并不急躁。他的耐心极好，静静地贴着墙壁，注意着房中人的一举一动。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一个轻微的开门声传来。


    刘师心头一震，心跳微微加速。或许自己真的来对了，他心想。


    房间里依旧没有开灯，但里面的人显然并不在意。只听侯彪那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情况怎么样?”


    另一个稍微有点嘶哑的声音响起:“董事长，今天出了一点意外。老三负责的那一队碰到了一个女记者，不过还好，那些小东西还算老实，按照我们之前的吩咐回答得天衣无缝，把那个记者打发走了。老五负责的那一队也遇到了一个疑似记者的家伙，不过那个家伙好像是个练家子，老五的两个手下出面处理情况，却出了意外，被打成了脑震荡，现在正在医院里，听老五说已经不可能恢复。老五还算机灵，在两个手下出面之后就组织那些小东西迅速撤了回来，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恭敬，详细地汇报着情况。


    刘师心头大震。这侯彪果然是那只黑手！


    房间里，侯彪脸色微微一凝，沉声问:“那个家伙的来历查清楚没有?”他没有明显地说是谁，但那个汇报情况的属下，包括刘师都明白他指的是谁。他当然是指的刘师。


    那个属下明显知道侯彪会问这样的问题，又连忙恭声道:“还在调查。那个人下手之后离开的时候很警惕，他的速度很快，我们的人手被他摆脱了。”


    侯彪闻言有些诧异:“速度很快？有多快？”他闭着眼睛，手轻轻地敲打着椅子扶手，虽然在询问，但明显并不是很在意，看他的模样更像是随口一问。


    对面的属下却是脸色凝重，沉声回答:“跟林先生仿佛。”


    侯彪的手一停，猛然睁开眼睛，脸色第一次真正地凝重起来:“此话当真？”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不可能在跟他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出口询问。


    那个属下躬身:“千真万确。”


    窗外的刘师心里微微一动。原来傍晚真的有人在跟踪。他从巷子里出来后一直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但仔细寻找过却没有丝毫发现，这其中固然有刘师缺少反跟踪的经验的原因，也可以看出跟踪者精湛的技巧，瞒过了刘师的搜寻。而为了摆脱这种感觉，刘师在一段无人的小巷中确实放脚飞奔过。只不过房中两人无法意料的是，那个速度，连刘师极限速度的一半也不到，大概就只有三四成左右。


    两人口中的林先生刘师当然不清楚。但侯彪自己对这个林先生却是再了解不过。林先生曾经是中东一个佣兵组织的成员，而且还是那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佣兵。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厌倦了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这才退役不干。侯彪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聘请到他作为自己的保镖。连侯彪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林先生到底有几次把他从死亡线上挽救回来了。只记得自从有了林先生这个保镖，他再也不用太担心生命出现危险了。而随随便便出现的一个男人便与林先生这种高人拥有相近的速度，这不得不让侯彪心里极度震惊。尽管不知道林先生的极限速度是多少，但眼前的这个属下可是见过林先生爆发的。因此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仿佛”，侯彪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只是跟林先生平时走路的速度相当。


    刘师这边一思索便回过神来。而房间里，侯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道:“全力调查此人的身份，我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到他的详细资料。”他目光闪动，有震惊和意外，却没有担忧。


    那属下又是一躬身:“是。”


    侯彪挥挥手:“夜总会和赌场那边情况怎么样?不会也出了意外吧？”明面上的那些公司他完全不用担心，他关心的还是那些地下产业。相对于那些正当企业来说，那些地下产业才是真正的金库。打个比方，如果说明面上的那些产业一年可以盈利五千万的话，那些地下产业，特别是赌场，有时候一夜之间就可以进账五千万。用于所谓的慈善事业的那一点点资金，用他控制的那些乞讨的小孩甚至就可以弥补回来了。所以他才愿意花点实际上没花出去的钱换回一个好名声，而事实上他的目的也完全达到了。至少在社会上，他的声望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平。


    那属下摇摇头微笑道:“董事长放心，其他情况一切正常。”


    侯彪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即又询问了一些别的事情，什么“再过一个多月是我们负责的半年一次的交接，那些青年和小孩都准备好了没有”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刘师听在耳里，却丝毫不能理解。但也因为这句话很特别，他倒是暗暗记在了心上。


    刘师见目的已到，心下便打算离开。今晚对他来说真的是收获极大，但同样是震撼极大。之前他虽然身负绝技，但至少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去生活，最多偶尔教训教训流氓地痞而已。可以说，虽然贫困简朴的生活让他不至于生活在象牙塔里，但社会的表面和谐还是让他产生了天下一切太平的错觉。以前他从没有想过要凭借他过人的身手去为国家和人民做什么好事，因为他觉得如今的社会已经够和谐与安定。但这件事却让他明白，这个社会并不是像他表面看到的那么和谐和太平。因此，也让他开始有了一种模糊的责任感，一个作为正常的人都会拥有的侠义心肠。而且，这也曾是一个人的嘱托。


    尽管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刘师却并不急着出手。他要好好考虑一下应该怎么插手这件事。这个社会毕竟还有着法律的约束，他不可能因为自己超人的身手就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所以，他没有出手，而是一提气，纵身下跃，半空中手一伸，无声无息地搭住之前立足的那段突出，然后一放手，落在下一层楼的窗子外。如是而下。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样危险的事。至于之前是去干啥，就引人遐思了……


    在刘师纵身跃下的时候，房间里某个角落里，一个人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屏息凝神，细细倾听，却无法再听到什么动静。他看了看窗户的方向，旋即失笑地摇摇头，心里暗道不可能。自己可是整天都待在这里，就算侯彪跟他的秘书在翻云覆雨的时候自己都是全神贯注地注意房间里的任何一点动静，决不可能有人正面从外面进来而躲过自己的查探。而且，这里可是三十二层，在无法正面进来的情况下，有谁可能从何窗户外面进行窥探?虽说有攀爬工具，但这座大厦当初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种可能了。所以窗外虽然有一段突出，但那个坡度……那些能够在外面吊那么久而气息不被自己发现的人，林先生相信，至少这座城市里还没有。


    可惜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还真有那么一个人，凭借他自身的能力在外面将侯彪与其属下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而且还丝毫不让他发现。


    不过刘师在下楼的时候还是出了一点意外。在他停在某一层窗户外面时，恰好有个女人拉开窗帘，看到刘师突然从天而降，直接尖叫一声然后华丽地昏了过去。至于她醒来之后会不会发生神经错乱之类的事情，刘师已经无暇理会。他只知道，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差点没把刘师给吓得失手摔下去。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了。刘师对此腹诽不已。


    顺利落地，刘师整整衣服，轻舒了口气。缓步走向马路，准备叫辆计程车。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是没有的士的了。忽然从不远处的转角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叫声:“你们，你们想干什么?”